米乐m6那里是万千鸟儿自由飞翔的天堂,那里是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的发生地,那里有环保烈士徐秀娟为之献身的生态保护事业。在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一群人,因为一段缘、一份情,多年来扛起责任,不负使命,以一颗赤子之心,守护珍稀鸟类,守护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境,守护世界自然遗产、国际湿地城市两张耀眼的国际名片。
35年前,黑龙江姑娘徐秀娟应邀南下,成功孵化“三枚鹤蛋”,开启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丹顶鹤保护工作的艰难征程。
1987年,徐秀娟牺牲后,保护区陆续招引了一批年轻人,从事当时并不热门的环保工作。
30多年过去了,有人走了,有人留下了。留下的人,也许当初只是为了有一个饭碗,但与丹顶鹤、天鹅日夜做伴,与盐蒿芦苇共历风霜,养鹤、护湿、保滩,在重复的科研、管护、繁育日常工作中,他们找到了乐趣,发现了价值,渐渐地把职业当作了事业,把习惯变成了热爱,乃至醉心于那方纯洁又神秘的天地。
12月3日下午,细雨迷蒙。在市区参加湿地修复项目评审会后,保护区管理处科研科工作人员赵永强又立马返回,挂上望远镜,背上相机,和同事驱车前往保护区核心区开展鸟类调查和疫源疫病监测工作。
“湿地是一片大生境,里头裹着很多小生境,我的工作就是观察不同鸟类在各自生境里的生存情况。”51岁的赵永强1993年进入保护区科研科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这个岗位。
谈起他与保护区的缘分,还得追溯到1988年,赵永强的父亲——毕业于南京大学生物系的高才生赵彤,被调到保护区接替徐秀娟的岗位,负责丹顶鹤研究、保护等科研工作。
赵彤和同事摸索发现,丹顶鹤生病时,米乐m6头顶的红色会变得暗淡,身上原本紧实的羽毛也变得蓬松、杂乱,他们对症下药,在这一空白领域为后来人积累了宝贵经验。
1990年,根据徐秀娟事迹创作的歌曲《一个线年,赵永强怀揣梦想,唱着歌儿,也来到保护区鹤场工作。
当时,保护区鹤场条件仍很艰苦。没电没水,晚上用煤油灯,就连吃水都要从很远的小河里肩挑手提。加上交通非常不便,许多调查研究工作就靠两条腿徒步前往,常常是晨出夜归。许多年轻人因吃不了苦,工作不久便纷纷离去。
从父亲那里接过“接力棒”,多年来赵永强围绕包括丹顶鹤在内的鸟类迁徙分布特征、动物栖息地管理与保育、保护区生态系统演变规律等相关内容展开调查。
长期耳濡目染,赵永强认识了盐城沿海的400多种鸟类,知道它们的分布、行踪和习性。他十分了解丹顶鹤的作息规律、家庭结构等,甚至能模仿丹顶鹤的鸣叫与它们“聊天”。久而久之,一些胆大的丹顶鹤开始围着赵永强“转圈子”。
今年来盐越冬的首批丹顶鹤,也是赵永强发现的。那是10月26日,当天正是寒流来袭的第二天,赵永强冒雨到核心区观察丹顶鹤的数量分布、家庭组成等情况。他发现,来盐越冬的丹顶鹤“一家四口”的多了,米乐m6这说明繁殖地保护情况良好,迁徙途中,公众保护意识也在不断增强。
“丹顶鹤是湿地生态环境中的‘旗舰’物种。换句话说,只要湿地中有鹤生存,就证明这片湿地生态系统比较健康。”针对野生丹顶鹤习性,赵永强和同事深入研究后,将保护区划分为37个网格、58处样线处样点。只需对应考察网格,就可进行更细致的巡护监测。
“这些样线、样点大多是丹顶鹤等鸟类分布的热点区域。”日常巡护监测中,赵永强一天步行20公里是家常便饭。因常年奔波劳累,他落下严重的职业病,肠胃功能非常不好。对此,有人表示不解,称他为“鸟痴”,讥讽他:“干这个能有啥出息?”是啊,干了这么多年的科研,他还是普通工作人员的身份。可似乎与丹顶鹤在一起久了,他的淡定从容,翩翩风采,亦如那昂首高吭的精灵。
今年8月,赵永强和保护区管理处党组书记王甫同一起去看望徐秀娟的父亲徐铁林。说起当时的场景,他一脸动容:“老爷子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对好多事情都没有反应了,但听到盐城两字,眼睛里一下有了光,忙问保护区建设得怎么样了?丹顶鹤的繁殖、驯养怎么样了?”
想想英年早逝的徐秀娟,想想徐铁林一家三代人护鹤养鹤,有两位环保烈士,还有什么不能化解呢?当看到报道徐秀娟牺牲的老报纸时,赵永强赶紧拍下来,发到同事群里。
作为民进盐城市委会的骨干会员、盐城市观鸟协会的副会长,赵永强长期为保护滩涂湿地生态环境鼓与呼,为院校学生做有关观鸟、环境保护的义务培训,在许多会议上交流发言,分享鸟类研究心得。《盐城沿海湿地现状分析及保护措施》《如何让盐城沿海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达到共赢》等建议得到上级部门高度重视,促进了盐城滨海湿地鸟类适宜生境的恢复、外来入侵物种控制、海岸带侵蚀监测、退渔还湿、退居还湿等工程的研究和实施。
特别是2010年,经过长期观察,他发现风机叶片对鸟儿的飞行安全影响并不大,反而是输电线影响了鸟儿飞行途中视野的情况较多,遂建议将风电场向外送电的架空线改为地埋线。此后,盐城沿海的风电场项目工程都采纳了他的意见,鸟类撞击输电线路致死的概率大幅降低。
2018年,他就“运用雷达监测风电场对鸟类影响”这一课题进行多番调研,在他的建议下,中广核射阳风力发电有限公司与中科雷达技术公司达成协议,运用雷达与风机联动先进技术,实现关键区域或单台风机的关停,让鸟类安全通过。由此,也实现了保护鸟类生存环境与地方经济发展共赢的崭新局面。
当赵永强在核心区做鸟类调查时,保护区管理处资源管理与保护科副科长陈国远正和巡护员刘海松在海边安装雷达。这种雷达监测直径为20公里,可实时监测是否有人非法盗捕泥螺、小鱼小虾等丹顶鹤及其他鸟类食物资源。
皮肤黝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两眼总闪着好奇探究的光芒……56岁的陈国远进保护区工作前,曾是射阳县原黄尖乡兽医站的兽医。1989年5月下旬,保护区工作人员带着两枚从外地引进的鹤卵,找家中有炕坊的陈国远帮忙孵小鹤。从未接触过丹顶鹤的陈国远本想拒绝,但当他感受到已孵14天鹤卵的温度时,决定照孵家禽的方法做个保温箱试一试。
孵化过程中,陈国远用孵小鸡的经验,将一枚鹤卵贴在自己眼皮上量温度,“鹤卵孵化15天后,自身会产生一定温度,而人的眼皮对温度很敏感,碰一下就知孵化进展。”结果,陈国远发现一枚鹤卵已没有生命迹象。另一枚鹤卵孵化到第17天,出现裂纹,小鹤成功破壳。
小鹤刚出生,不会吃东西,易受惊,不停地叫唤。陈国远生怕箱内温度不够,就在底部铺一层棉花,然后把手放在小鹤身上,模仿大鹤用翅膀遮护,没想到小鹤渐渐平静下来。
次日,陈国远买来小鱼小虾,用筷子喂给小鹤。三五天后,小鹤认可了眼前的“人类爸爸”,陈国远到哪,它都跟着;陈国远用手摸摸小鹤的背,小鹤就用脑袋蹭蹭他的手;陈国远躲在暗处和小鹤玩“捉迷藏”,小鹤也很机灵,只要听到陈国远的声音就能很快找到他。
“小鹤一个月大时,被保护区接了回去。1996年,保护区的人问我想不想去那工作,因为与小鹤的那段缘分,我就答应了。”从鸟类繁育中心到资源管理与保护科,陈国远调过岗,却不曾离开过丹顶鹤身旁。
“年初,我用镜头送它们走;年尾,又迎它们回‘家’。”入冬后,核心区的浅水草甸是丹顶鹤最爱的落脚地,成片疯长的芦苇、菖蒲已被陈国远带人集中清理,提前投放的小鱼小虾也长到合适大小,为丹顶鹤等迁徙越冬的鸟类营造良好的栖息、觅食环境。
为加强管护,陈国远常和同事驾驶吉普车穿梭在30余万亩核心区,观察各类鸟类栖息情况。去年冬天,陈国远开了场视频直播。他驾车行进在无人的小路上,拍摄机器被固定在车窗外,群鸟在水天相接处盘旋游弋,不时从镜头前掠过,留下几声鸣啼。
“这种车载云台的拍摄方法是陈国远想出来的,他敢想敢干,脑子活,是保护区有名的发明家。”赵永强说。
核心区的危险来自潮沟,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去年,工作人员巡护观测时,曾有4辆拖拉机陷进沼泽地,后来陈国远改造组装了一种适合在湿地巡护行驶的履带式拖拉机,极大地方便了野化放归项目的观测巡护。
陈国远的发明很多,比如:高效清理芦苇、菖蒲、互花米草的履带式收割机;用于研究鸟类安装的自动识别触发捕鸟网;外接电源连续直播15天的固定式无人机等。其中,车载云台已申报专利,自动识别触发捕鸟网正在申报专利。
近年来,保护区大力推行退养还滩、生态补水、污染控制等措施,让湿地生态系统得以保持原真性和完整性,越来越多的野生动物到这里栖息。最近,保护区又有了AI鸟类识别、卫星追踪器等高科技观察手段,在提高监测精度的同时,还可减少人类对动物的干扰。
“今年5月,我们在一处芦苇地发现野化的丹顶鹤顺利孵出两只雏鹤,这是连续第六年野放丹顶鹤在黄海湿地自然繁殖。”陈国远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与丹顶鹤有缘”,是陈国远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误打误撞的一份缘,让他那颗永不安分的心找到了寄托,也让他的聪明才智有了用武之地。
“噜,噜,噜……”保护区鸟类研究中心动管部副经理姜官宏边走,口中边发出声响,小鹤们跟在他后面,渐渐迈开大长腿,上下急打翅膀,跟着飞跑。天性驱使下,一只小鹤飞向蓝天,其他小鹤纷纷紧跟,腾空而起。
这是保护区今年出生的雏鹤们进行飞行能力训练的一幕。“放飞的22只小鹤中,最大的5个月龄,小的3个月龄。一般来说,鹤到了3个月左右,就能学飞行了。今年孵化出的42只小鹤,按照月龄分为两组,这是第一组。”姜官宏说,开展飞行训练,将为下一步野化工作打下基础。
才学飞,小鹤们能力各有不同,有的能绕着练飞场盘旋10米高,有的只能飞两米多高,还有的则在原地扑棱翅膀。一只个头偏矮的小鹤全程脱离大部队,优哉游哉地在草地上埋头捡草籽吃,甚是可爱。
为何要人工带飞?“鹤的模仿能力很强,人工繁育的鹤没有亲鸟在身边,便由人类担当‘父母’,锻炼它们的飞行与觅食能力。”姜官宏解释。后续驯飞,保护区已制订详细的“学习计划”,包括野化训练,让小鹤能融入野生丹顶鹤种群等。
33岁的姜官宏,老家在保护区附近的射阳县原新洋港乡。“我妈认识徐秀娟,讲过许多关于她的事,我从小也希望自己长大后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姜官宏说,2014年,他从上海华东理工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正赶上保护区孵化组招人,就来应聘参加工作。
喜欢动物,宠爱鸟儿。“孵鸟蛋”这种事,对姜官宏并不陌生。朋友曾送过姜官宏一只鹦鹉,为了能让鹦鹉“成双成对”不寂寞,他自己又买了一只。第一年,这对鹦鹉就有了“爱情的果实”,可惜的是,这只鹦鹉蛋最终未能孵化。
第二年,鹦鹉又下蛋了。可它们不会孵蛋,姜官宏便花3000多元购置了一台小型孵化器,小鹦鹉就此顺利诞生。后来,姜官宏又照书本学习将其饲养成活并继续繁殖下一代。
但养鹦鹉和养丹顶鹤,又不完全是一回事。曾经,他欣喜地看着一只只幼鹤孵化出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曾经,他一动不动半蹲在育雏箱前一个多小时,只为喂刚出生的小鹤三条面包虫。
19只、22只、26只、42只,从2018年起,在鸟类研究中心副主任陈卫华的带领下,繁育中心不断刷新育雏成活纪录。
今年育成的雏鹤中,有个叫作“小七”的,出生时体重仅有100多克,比正常体重少40克,被认为难以成活。姜官宏却不放弃,经过他的精心照料,“小七”不仅活得很健康,而且长得高高大大,很漂亮。不足的是,它性格内向,不合群,看见陌生人还有点凶。唯独与姜官宏特别亲,喜欢围着他跑和飞。
今年孵出的1号雏鹤,出壳后出现双腿外八字畸形、双脚趾发紫浮肿的现象。此前的通常做法是减少喂食,让幼鸟瘦下去,两只长腿的承重压力就能减轻,从而防止腿部畸形。“这是强行给幼鹤‘减肥’,我却觉得应该给幼鹤补足营养,只有腿壮身强,才能成活下来。”姜官宏说。
除给1号雏鹤多喂些鱼肉,补充微量元素,姜官宏还从师傅陈卫华那学到一种“独门绝技”,用医用胶带,将成年鹤羽毛上的羽管绑在雏鹤的双腿上。羽管既硬又轻,经过一段时间矫正,1号雏鹤的双腿逐渐恢复正常。
“自然环境中幼鸟孵化的成活率与诸多因素有关,温度、湿度、天敌等,任何一点细节的偶发,都使幼鸟出壳过程中危机重重。”姜官宏表示,由于繁育技术日趋成熟,目前他们在人工育雏过程中,已有能力将危险和意外降到最低。
那个第一年看到孵化的小鹤一只只死去时,揪心般难受的年轻人,现在成熟了,自信了,“我们工作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丹顶鹤种群不断扩大,让丹顶鹤不再成为濒危物种。”
在姜官宏看来,“小七”会在哪个春天飞走谁也不知道,但任何一只人工育雏丹顶鹤能真正自由飞翔,就意味着他们养鹤人数年如一日的努力达成了目标。
“先烈回眸应笑慰,擎旗自有后来人。”在黄海湿地,在生机盎然的滩涂上,驯鹤女孩徐秀娟未竟的事业后继有人,徐铁林心心念念的盐城已成为“国际湿地城市”,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接续,在传唱。